海報新聞
海報新聞首席記者 張海振 記者 文露漪 報道
近期，在多個網絡平臺出現了一類“直播間藏品騙局”，騙局針對的大多是有一定積蓄、身懷“暴富夢”的中老年人。在花費畢生積蓄，家中堆滿“藏品”后，一些老人終于在子女的勸說下放下“暴富夢”，同意退貨退款。
然而，當初老人“下單一時爽”，之后想要給這些藏品退貨退款卻要“跑斷腿”。
老人一年內花35萬網購兩百多件“藏品” 家人為退款絞盡腦汁
深圳50歲的劉女士深信“藏品暴富”，從2024年3月開始至2025年2月，她累計在短視頻平臺上下了兩百多單，購買各類“藏品”花費達35萬元。看著家中越積越多的“藏品”，家人們意識到劉女士陷入了“藏品暴富”陷阱。2025年1月開始，為了減少損失，劉女士的女婿黃先生開始四處找平臺、商家協商退款。
據了解，退貨退款涉及主播、店鋪商家、直播平臺，任何一方都可能拒絕退款。且下單筆數多、下單主播和商家都不同，每一次退款都得一一申請、催促進度。為此，黃先生專門建了一個電子表格，將岳母每一筆“藏品”訂單下單的時間、金額，售賣的主播、商家等信息錄入。
黃先生制作的退款表格
為了要到商家聯系電話，黃先生多次聯系下單平臺，然而，有一些商家提供的電話是空號，或者電話壓根沒人接。由于從老人“入坑”到被子女發現，大多商品早已過了“七天無理由退換貨”期限。在說明“被主播誤導”、提出退貨退款后，商家同意退貨退款的情況也非常少。有些商家否認主播的“暴富宣傳”，讓老人找主播負責，有些商家則改名、閉店。即使幸運地聯系上商家，想要順利退款也要提前做大量工作。
劉女士在直播間買得最貴的是一幅6000多元的畫，聯系商家退款時，商家則以畫作是名家所作，價值很高為由拒絕退款。黃先生此前查到，商家提及的畫家早已在央視澄清未畫過這些畫，“商家聽到后也心虛了，最終給我退了錢。”
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認為，退貨難的根本原因在于商家使用格式條款拒絕消費者的起訴請求，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可以盡快與平臺取得聯系，平臺不予受理時如遇到詐騙行為可以直接報警處理。
其實，黃先生也曾和岳母去報過警，最后警方告知無法立案，錢還是靠黃先生自己要回來的。“報警也不是完全沒有用，報警后，我們拿到了一份報警回執，這份回執還是‘嚇’到了一些商家，給我們退了款。”黃先生說。
黃先生要到的報警回執
如果商家到這一步還不給退款，黃先生只能去“黑貓投訴”等平臺維權，等候商家主動聯系自己。
有些商家完全聯系不上，黃先生就去找帶貨的主播，在主播直播時給“榜一大哥”們發消息“揭露主播帶貨假藏品”。“主播一開始不搭理我，后來覺得我對他有影響就主動聯系我退款。”在黃先生一個多月的努力下，最終將岳母花出的35萬元退了20多萬元。
“保證金”缺失成為最大難點
此外，“陰陽下單鏈接”也為老人、家屬退款增加了難度。
海報新聞記者在某短視頻平臺一“藏品”直播間看到，主播在以3999元銷售一對黃色蟠桃蝙蝠瓷瓶時，讓大家拍下的商品鏈接卻顯示為“茉莉創意山水陶瓷瓶”。經過如此操作，老人在后續退貨退款時，會因為實收商品與購買記錄不符難以退貨。
那么，各類短視頻平臺能否為老人追回損失助力？被騙老人家屬夏女士向海報新聞記者講述了她曲折的維權路。
去年3月底到10月初，夏女士父親沉迷“藏品”直播后就花掉了約35萬元購買各類“藏品”，其中有25萬元是從親友、信用卡等借來的。去年10月中旬，在好不容易說服父親后，夏女士一邊上班一邊為父親處理退款。
很多老人在收看直播時并不會錄屏保留證據，因此后續退款對主播宣傳的“高價回收”等話術無法舉證。“缺乏虛假宣傳證據”是夏女士遭遇的第一個難點。父親曾在直播間花費七八萬元購買了許多郵票，直播間里郵票單價2000元，而在其他網購平臺上只賣幾百元，“這東西不是假的，所以這個退起來特別麻煩。”夏女士說。
為舉證父親是聽信了主播虛假宣傳下單郵票，夏女士曾聯系平臺，要求提供直播回放被拒絕。幸運的是，夏女士發現網上正好有人分享了該主播帶貨郵票當天的直播錄屏片段，夏女士拿著該片段向平臺客服舉證主播虛假宣傳，平臺收看直播回放后直接給夏女士退了款，“不是所有商品都能找到直播錄屏回放的，如果找不到也沒法退。”
夏女士被告知商家無保證金，無法退款
有了平臺認同的證據也不一定能退款，夏女士認為，退款最大難點在于，很多商家在平臺沒有保證金，“商家剛開始入駐平臺需要繳納保證金，賣完貨撈了一部分錢之后，這個商家就會停止繳納保證金。然后當大家發現自己受騙開始退款的時候，如果商家沒有保證金，平臺就會以此為理由拒絕給我們退貨退款，也拒絕幫忙溝通。我們花了兩個多月退了約30萬元，只有4萬元退款是平臺從商家保證金退的。”
律師付建從法律角度分析了平臺相關責任，平臺若未核查商家資質、縱容虛假宣傳，根據《電子商務法》第38條需承擔連帶責任；若放任違規行為，可能面臨監管部門行政處罰。
老夏購買的多筆12生肖藏品
夏女士也多次找到相關監管部門尋求幫助，但收效甚微。夏女士父親曾以2980元的價格購買多套12生肖藏品，平臺稱商家保證金僅有31元，不足以退款。夏女士聯系商家退款遭拒后，將情況反映至商家所在地主管部門、北京市通州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市場監督管理局工作人員給夏女士回復：因帶貨主播已拿走傭金，商家拒絕退貨退款并要求終止調解，市場監督管理局調解結束，建議夏女士可以走司法途徑解決。
2月26日，海報新聞記者多次以購買藏品老人的家屬身份聯系上文提到的短視頻平臺要求退款，平臺客服回復已有專人處理退款事項并會在24小時內回電，此后數日，記者多次打電話催促進度。然而，截至發稿，該平臺一直無人聯系記者。
責編：張軼菲
審核：劉欣
責編：劉欣